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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周廉政建设的经验与教训(下)

2016-11-14 信息来源:中国纪检监察报浏览次数:字体:[ ]

西周克商以后,积极总结和汲取殷商亡国的历史教训,不断加强政治意识反思,在政治制度建设与政治伦理构建等方面,提出了一系列新思路、新做法,最终形成了以“封建制”“宗法制”和“礼乐等级制”为主要内容的“大地域”天下国家治理模式,塑造了辉煌的西周文明,堪称中国古代“大一统”政治的1.0版,成为中国早期国家迈向成熟阶段的重要标志。

在廉政建设方面,西周统治者特别注重突出强调“天命”与“明德”、“保民”之间的内在关联,提出了一系列廉政原则与廉政思想,强调“明德慎罚”和“保民”理念,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历史经验,对中国传统治理体系中的廉政与廉政思想的发展,产生了深远历史影响。但到了西周末期,因为在政治实践中破坏了原有的廉政原则,也留下了深刻的历史教训。

西周时期非常重视廉政制度的建设,并逐渐探索并形成了一套有效的制度

第一,通过册命制度,以明确君臣关系,确定王臣尽心为政的本分。西周时期的官员任命和诸侯分封,均有一个正式而隆重的册命仪式。册命之际,周王在宗庙前向南而立,受命的官员在其上级引导下入场,面向北。册命时,书命的史官把册命书交给王,周王让宣命的史官宣读,并把命书交与受命官员。册命仪式的背后,是周王与受命官员之间达成的政治契约。在册命中,周王要反复申命“勿废朕令”,官员和诸侯也表态要“万年永保臣天子”。这表明,在西周君臣关系的确立中,已有相关权利职责的要求,体现了廉政伦理的内在要求。

第二,设立专职监察部门。西周时期,有“准人”之官,负责司法和政务监察。而据《周礼·春官·小宰》,西周时期还“以官府之六叙正群吏:一曰以叙正其位,二曰以叙进其治,三曰以叙作其事,四曰以叙制其食,五曰以叙受其会,六曰以叙听其情”。这里说言的“官府六叙”,就包含着对于吏治考察的六个基本方面。此外,《小宰》还有“以听官府之六计弊群吏之治:一曰廉善,二曰廉能,三曰廉敬,四曰廉正,五曰廉法,六曰廉辨”的说法,进一步明确了考察官员的六条廉政标准:所谓“善”者,指的是业务专精熟练;所谓“能”者,指的是政令执行有才干;所谓“敬”者,强调的是不懈于位,恪尽职守,勉力工作;所谓“正”者,强调做事的方正不曲,坚持原则性;所谓“法”者,强调的是依法行事,守法不失;所谓“辨”者,强调的是处事分明,无有疑惑。唐人贾公彦认为:“此经六事,皆先言廉,后言善能之等,故知将廉为本。廉者,洁不滥浊也。”据此可知,周人对官员廉政行为的考核,已是包含德、能、勤、绩等多个方面的要求,突出廉洁从政的要求。

第三,注重对于民意的搜集和反馈。《史记·周本纪》有“故天子听政,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,瞽献曲,史献书,师箴,瞍赋,蒙诵,百工谏,庶人传语,近臣尽规,亲戚补察,瞽史教诲,耆艾修之,而后王斟酌焉,是以事行而不悖”。天子听政,从公卿到普通贵族,甚至到庶人平民都要提出意见,这种民意的反馈制度,也是西周廉政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
第四,加强法律建设,对违法行为施以刑罚。《尚书·康诰》记载,周公列举了几类应严惩的大罪,其中提到的“元恶大憝”,首先是“不孝不友”,不守人伦;其次是不循用常法(“不率大戛”);此外,还有造言惑众,不念王室,不用王令,危害君主,等等。《康诰》还强调,治民者如果不能教导自己家人,而他的内外官员威虐于民、放弃王命的,也要接受相应惩戒。据《周礼·小宰》记载,天子派出专职巡查人员,以木铎巡行天下,宣布法度,定期考核官吏业绩,对于其中有违法违禁行为者,则施以相应的刑罚。另据《周礼·春官·宰夫》记载,“岁终,则令群吏正岁会……正岁,则以法警戒群吏……书其能者与其良者,而以告于上。”也强调对官吏的警戒教育,确定优劣的制度性考核措施。

第五,任用贤臣,强调贤臣治国。《尚书》中有一篇《君奭》,记述周公与召公奭讨论如何辅佐成王。周公说道:上天赏赐中正平和的大臣,正是之前商代能长久保有国运的关键。如今我们记住这一点,就能够治理好我们新建的王朝。周公又举例说,文王获得天命,不仅因为他有“修和有夏”的能力,他还有诸如虢叔、闳夭、散宜生、泰颠、南宫括等等贤臣辅佐。他们奔走效力,引导文教,文王才能降明德给国人。这些贤臣秉持美德,了解天威,竭尽全力辅助文王。武王成功,也多亏有四位贤臣赞助。可知天命的维持,不是君主一人的责任,而是君臣上下的共同使命。如今成王年轻,正需要您与我一道齐心协力,共济时艰。此外,《尚书·顾命》记康王即位时发布诰命,其中提到,“熊罴之士,不二心之臣,保乂王家”,也是强调贤臣治国的重要性。

西周中后期,廉政伦理日渐败坏,廉政制度不断瓦解,为后世留下了值得沉痛反思的历史教训

西周政治,以文、武、周公时期为初创时代,对建立廉政制度多有强调;成康昭穆是其巩固和向外扩张时期,国力达到强势的顶峰;穆王之后,共、懿、孝、夷时期,王朝内部秩序开始出现不稳定的倾向。周懿王以后,王室内部矛盾加剧,王位继承出现了不正常的现象,懿王死后,其弟孝王立,表明周初确立的父死子继传统受到破坏。孝王嗣后,诸侯复立懿王太子为夷王,开启了诸侯集体干预王政的先河,意味着王室权威的进一步下降。

——西周中期以后,廉政秩序的破坏,首先表现在君臣关系的变异方面。

种种情况表明,西周中期以后,政治松弛的现象日渐突出,导致君臣关系变异,进而出现了破坏性的吏治改易现象。西周中期以后的君臣关系变异,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:

一方面,西周时期,王室分封诸侯,以藩屏周,诸侯对天子有服从的义务。但西周晚期开始,随着分封出去的地方诸侯国势力的逐渐变强,周天子的权威却日渐衰萎。周夷王时候,就有诸侯不参加定期朝见。周天子与地方封国国君的关系,也逐渐紧张起来。如山东地区的齐国,本是西周分封在东方的重要据点之一,但由于齐国国君跟周王关系的紧张,其国君哀公被夷王烹杀。

另一方面,周王朝内部的周王与王臣关系,也出现了变异。在周代,天下所有的人民都应是周天子的臣民。《诗经》所说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”,就是这个意思。周王册命诸侯和王朝官员,令其效忠王室,只有通过周王册命、与周王建立起直接的君臣关系的,才能代表周王实施管理和统治;地方诸侯和王朝官员,也仿照类似的册命仪式,令自己的臣属效忠于己,由此造成了西周君臣关系层叠架构的现象。一旦诸侯、王朝官员的忠诚度下降,王权君命就很难贯彻和执行下去。

西周早期的献簋,记毕公栌伯的家臣献,同时受到了来自周王和其主人毕公栌伯的赏赐,铭文中表达了对受到天子赏赐的感激之情:“枼(世)不忘献身在毕公家,受天子休”。但到了西周晚期,柞接受了周王“司五邑甸人事”册命,铭文中的致谢对象,却只有自己的上级“仲大师”了。许倬云先生认为,这种情况表明“柞担任的是王官,接受的是王命……柞作器‘对扬仲大师休’而不再‘对扬王休’,与铜器颂扬的文词惯例不合。这种受职公堂谢恩私门的情形,可能是王政陵夷,也可能是由于世官制已摇摇欲坠,任官的候选任必须有人保荐,有人赏识,有人考评;于是得官者对这位恩人感激涕零了。”作为王朝的官员,只知有恩主,不知有周王,正是西周君臣关系变异的写照。

——西周廉政秩序的破坏,还集中表现在王官的任命领域,愈来愈强调世官世禄,导致任人唯亲、权力集中于权臣的现象日渐普遍。

西周王权统治,非常依赖贵族家族的支持。有许多贵族家族,世代担任王官,这就是西周时期的“世官”现象。如西周时期的召公和召伯虎。此外,还有毛氏一族,武王时有毛叔,成王时有毛公,周穆王时毛班“作四方极”(班簋),宣王时毛公厝权倾一朝。金文中的毛伯、毛叔,也曾在王朝任职。总的来说,西周王朝政治中处于显要地位的贵族家族,早期有周、召、毕氏,中期有毛、井、虢叔氏,晚期则为毛、虢、荣、南宫、召氏等等。西周中期以后,随着世袭政治的权力固化,任人唯亲现象逐渐成为常态。不仅如此,西周晚期,出现了专权擅行的权臣。比如西周晚期的毛公,几乎执掌所有王朝事务以及王宫内务;还有番生,受命管理卿事寮、太史寮以及公族事务。

西周晚期,权力高度集中和垄断于权臣之手,也远远超过此前,由此进一步导致了王政的陵夷。有些职位较低、地位较卑的中下层王官,因其能够接近周王,就可以利用自己职司特殊性,谋取较高的政治地位或经济利益。比如原先处于内朝、地位较低的膳夫,原本是负责为周王做饭的厨师长,但因其与周王关系接近,靠近权力中心,逐渐拥有了较大的权力。西周晚期的膳夫克,颇得周王宠信,周王一次赏赐他舆服、钟鼓之外,还赐人、赐七处田地,从受赐内容的丰富程度看,在现存的西周晚期金文中已算非常少见。此外,周王还册命他出纳王命,使之具有了“钦差大臣”一般的权力。这些情况的出现,不仅导致了礼乐等级秩序的破坏,还会进一步滋生权力寻租现象,使一些人获利发迹。如金文记载,有一位负责为周王制作保管毛皮大衣的官员裘卫,就利用自己掌管朝觐用品的便利,从贵族矩伯手中换取了十多块田地,成为“突然发迹的人”。

——西周末年的政治危机,最为典型的事件,是厉王时期的“国人暴动”和幽王时期的褒姒之乱。

这两个事件的爆发,均与西周廉政伦理和廉政制度的破坏有密切关系。

周厉王原是夷王之子。夷王死后,厉王即位,“暴虐奢傲”(《史记·周本纪》),导致西周社会矛盾进一步激化。《国语·周语》记载,厉王任用荣夷公为卿士,荣夷公在聚敛财物方面很有一手,以“好专利”著称。大夫芮良夫进谏说,“匹夫专利,犹谓之盗,王而行之,其归鲜矣;荣公若用,周必败”。厉王不以为然,任凭荣夷公对国人进行勒索掠夺,引起了国人的强烈不满。芮良夫引用历史上夏桀、商纣不道招致丧家亡国的例子,规劝厉王,厉王置若罔闻。

周厉王对芮良夫的规谏,不以为意,依旧专宠荣夷公,使得人民怨声载道,“国人谤王”。召公规谏厉王:人民已不堪忍受了。厉王怒,“得卫巫,使监谤者,以告则杀之”。在如此恐怖气氛之下,国人人人自危,不敢说话,在路上见面,也只能用眼色打招呼。(《国语·周语》)。厉王得意地对召公说:“你看,现在没有人议论朝政了吧?”召公感叹说:“这只是在堵啊。防民之口,甚于防川(堵老百姓的嘴,比堵住河流还要可怕);河流被壅塞,一旦决堤,会伤很多人;堵住老百姓的口,也是一样啊。就算一时有用,又能堵多久呢?”厉王刚愎自用,一意孤行,他的变本加厉的做法,最终引发了国人的暴动,厉王被流放,“出奔于彘”(今山西霍县东北),最后死于彘地。由此可见,放弃廉政伦理,放任官员以权谋私,会严重地威胁到统治所依靠的基础力量,乃至会发生根本性的治理危机。

周厉王死后,其子周宣王即位。宣王亲历国人暴动,对厉王的错误有所反思,他在政务上做了不少改进,使政局有所恢复,史称“宣王中兴”。但宣王的努力,依然无法阻止西周王权衰弱的总体趋势。宣王死后,其子幽王即位。幽王任用“佞巧善谀好利”的虢石父为卿士,“弃高明昭显而好谗慝暗昧”,有七个佞臣占据朝廷高位,随意征发赋税,导致民众哀怨。不仅如此,周幽王还偏好女色,宠幸褒姒,荒于政事,引起国人的不满。周幽王乱政,对西周建国时期的廉政伦理和廉政制度造成极大破坏,最终导致西方戎狄的侵入,周人被迫东迁,西周于是灭亡,其教训不可谓不沉痛。(作者黄爱梅系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副教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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