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暮秋最后一只燕子，什么时候淡出视野。同样，也不知春天第一只燕子，什么时间进入视线。燕子是村庄的匆匆归人，春暖花开时节飞来，在冬天整装待发的边缘飞走。它们的人生，离村庄最近又最远，留守于村庄的，是飞倦、走累了，渴望停靠的游子心，而辗转于村庄的，也是绿叶对根的眷恋，一如漂泊的乡愁。

从早春二月到烟花三月，从绿柳才黄到万紫千红，再到绿意渐深、葳蕤繁茂的暮春初夏，时令的车辇，从肃杀严冬中从容走过来。自然与生活，相敬相宜，从不对话，但常托物传神。这个触媒就是小燕子！

在微风细雨，或阳光满地时，当灵俏的燕子斜飞于旷亮无比的天空之上，发出拙朴方言样简短的啁啾声，引来黄鹂清脆婉转鸣叫，如落地新婴啼哭，还有八哥、斑鸠声，从绵延的大山深处隐约而来……真正的春天才被渐次打开，田野的冰封慢慢融化，麦苗开始返青，蛰伏了一冬的小动物，钻出地穴，探头探脑。天湿漉漉的，花草树木，苏醒、发芽、发荣滋长……

那些迢遥千里仍“迷途知返”的燕子，把春天的声音，送到千家万户。在村庄的大街小巷里滑行，一遍又一遍，不厌其烦地飞来飞去，不像是捕捉飞虫，好像寻找遗失了很久的信物，又似少小离家、出走半生、归来仍是少年的游子，近乡情更怯，一步一徘徊，找寻着湮灭在时光里的印记。

生活的理想，就是为了理想地生活。燕子是聪明有灵性的，也是生活的真正勇者，永远无惧日复一日的奔忙、劳作，在悠悠岁月里，默默追逐梦想。用辛苦和努力，筑就自己温馨的家。它衔泥搭窝，把巢儿建得别致漂亮；它捉虫觅食，把后代哺育得秀气可爱；它也常栖窠边，整理羽毛、把自己打理得很体面，把儿女梳理得很洁净。可以说，既为春之使者，能推动它们奋斗的，首先还不是梦想，而是烟火气息下，洁身自好，管好“身边人”，看似平凡、实则非凡的世俗生活能力。

岁月的性情在于生长。生活的意义，更多蕴于看似无变的时序交替中。燕子去了，有再来的时候；杨柳枯了，有再青的时候；桃花谢了，有再开的时候。春来秋往，寒去暑来，看起来像亘古不变的仪式，其实是生命群体必须遵守的圭臬。

（李进贤 作者单位：海阳市纪委监委）